晚明小品，表面上是一種自我眨損的名稱，卻對個人生活經歷的歡愉津津樂道，當中更講究的是文人精神上的個性解放。被喻為「小品文集大成者」的張岱，對明史有著透澈的理解，因此字裡行間都記錄了明朝社會的風貌。作為繁華都市杭州原居民的張岱，特愛遊覽西湖，其著作《西湖夢尋》以淡雅的筆墨介紹西湖的掌故軼事﹑地理環境，卻不會讓讀者有千篇一律之感。另一著作《陶庵夢憶》更享譽為公安﹑竟陵兩大文學流派的結晶，載於卷三的〈湖心亭看雪〉為遐邇聞名之作。作品除了承襲了晚明山水小品文抒寫性靈、娛世悅己的特色外，從中亦蘊涵張岱以西湖為題﹑獨樹一幟文章風格。
〈湖心亭看雪〉寫作背景
張岱以明朝遺民的身份，親眼目睹江山易主﹑異朝入主中原慘痛。〈湖心亭看雪〉描述了張岱乘舟在西湖看雪的經歷，追憶今昔之變，從而表現了眷戀故土之情。張岱的山水小品多會在文首點明遊歷的背景資料，即時間地點等。而此文而不例外，開門見山記錄下遊湖的日期，為「崇禎五年十二月」。作者晚年寫《陶庵夢憶》時，明朝經已滅亡，卻執意使用「崇禎」為紀年，從中宣示對亡明的牽掛及不忘故國的信念。西湖從唐朝以來已是名勝之地，慕名而來的人潮更使此地無安寧之日。「大雪三日，湖中人鳥聲俱絕」描述了大雪飛紛的景象，亦因此為西湖除去了一番喧鬧，還自然一剎寧靜。這與平日攘來熙往的西湖相比，也算得上是一番奇景。「是日更定矣，餘拏一小舟，擁毳衣爐火，獨往湖心亭看雪」作者亦籍此人煙稀少之際遊湖，不顧寒氣貶骨﹑獨個兒於夜闌人靜，只帶着爐火往湖心亭去。「獨往」二字呼應前文人鳥俱寂的景況，亦象徵張岱卓然不羣﹑唯世獨立的品格。張岱雖不曾在明代出仕，卻於亡國之際投身南明王朝，惜無力回天，終難逃改朝換代的命運。
〈湖心亭看雪〉寫作手法
文中述雪景之蒼涼，亦折射了作者揮之不去的故國思念之情。六年後，適逢大雪下了三日不止「霧凇沆碭，天與雲與山與水，上下一白」，張岱以空靈之筆把雪景毫不保留地以文字呈現：眼前冰花一片瀰漫，天﹑雲﹑山﹑水，等一切自然景物都被雪染成白茫茫的。但張岱實無心領略雪景之美，更是為了抒發心裡無窮的滄桑之感及亡國之痛。接著「湖上影子，惟長堤一 痕，湖心亭一點，與餘舟一芥，舟中人兩三粒而已」短短一句共運用了四組數量詞，已將西湖萬籟無聲的寂靜氣氛描繪得栩栩如生。另外，張岱先描寫遙不可及的自然景物，後才放眼於眼前的景像。運用中國山水畫的美觀感照，以天際的眼界，從遠至近的勾畫於文章裡。當中運用的幾組量詞把湖上的景況縮到最小，襯托了自然美觀的宏大。這裡既是實寫，從中也是反襯了清兵外敵的強大及己身的渺小。
〈湖心亭看雪〉中所流露的情感強烈而意猶未盡，尾段「問其姓氏，是金陵人，客此。及下船，舟子喃喃曰：『莫說相公癡，更有癡似相公者！』」為全文奠下悠悠不絕的意味。張岱與二客告別時特意問了對方姓氏，得知他們是金陵人，但金陵是地名而非姓氏。「金陵」一詞隨歷代變化都有不同的意象：如在元代則與宋代遺民身份認同或與文化傲睨有所掛鉤。其後，明太祖朱元璋立都金陵，令金陵位階一躍而上，亦令在明末之時，金陵象徵了南末歷史的前蹈覆轍。張岱更以「客至」二字強調，顯然是特意安排的言外之筆。表明了張岱心裡對故國的懷念﹑重建昔日家園的憧憬等。
〈湖心亭看雪〉文章主題
在船家駛離湖心亭時，張岱聽到他們喃喃曰：「不要說相公您癡迷，還有像相公您一樣癡迷的人啊。」作者以舟子的說話作總結，「癡」一字則成了全文的文眼。 張岱的癡情從他對故國的夢憶及對西湖的夢尋中體現。他的「癡」除了癡迷於山水之樂和對西湖的鍾愛外，也是癡迷於世俗之外的雅情，這份癡情是從小培養的。首先，張岱少年時曾在紹興城內龐公池附近讀書，總習慣在池中留一隻小舟，以便興致一來是即可遊湖一趙。不論月圓月缺，也不論什麼時辰，閒時便招舟人載他稍遊一番。這點也非常吻合〈湖心亭看雪〉中所述：即使在大雪飛紛的環境狀況，仍願獨個兒夜遊西湖，自得其樂。而且，張岱在《自為墓志銘》曾道「在少為紈絝子弟，極愛繁華」。晚明社會大多追求縱慾與奢靡，造成「士風儉薄，民風奢侈」的世態，這也是他年少時的生活常態。惜張岱的後半生因戰火連連，以致窮困潦倒，甚至只剩「破床碎幾折鼎病琴，與殘書數帙，缺硯一方而已。布衣蔬食，常至斷炊。」在此可見張岱曾經歷高低起伏的人生境遇，早已洞悉世態炎涼的現實，從而對世俗以外的所有產生癡情。
周作人為《陶庵夢憶》寫序時曾道：「人多有逃現世之傾向，覺得隻有夢想或是回憶是最甜美的世界。」《陶庵夢憶》序文意象豐富，張岱一方面強調經歷，另一方面回顧不能復反的往事，但他也想使人明白，「遙思往事，憶即書之，持向佛前，一一懺悔。」他認為導致他國破家亡的正是往日驕奢淫逸的報應，因此寫下此書，把對故國往事的情，融入〈湖心亭看雪〉這些晚明小品，看似不著痕迹，但細探賞析作品的內容後可窺知一二。
如對於初中中文、DSE中文有任何問題，如私人補習、網上補習等，或者想知道更多關於DSE的資訊，歡迎Follow「學博教育中心 Learn Smart Education」 Facebook page 和 IG，以及 Issac Lo 的 IG，入面有所有你想知道和你需要知道的DSE資訊，助你全力應戰DSE！